到了第67页,即小说的第五节,故事才真正开始。而在这之前,王安忆不过是在叙述——她叙述了一个叫韩燕来的人从懵懂少年成长为青涩男子的过程。韩燕来生活在上海市郊一个普通的失地农民家庭,从小受父母和姐姐宠爱,读完高中,无所事事,进了一家日资蔬菜公司做事,因忍受不了机械单调的工作而辞职,又进了一家小型服装厂,没干多久却遇上了工厂倒闭。最后,他在姐姐的资助下学了汽车驾驶,成了一位出租车司机。这样的经历,不过是一个人的日常生活而已,尽管其间有梦想、喜悦、慌乱、疼痛,却也是韩燕来这个长相秀气甚至带有女性气息的小伙子的庸常人生。
对于小说家王安忆来说,这一段叙述是极其必要的,它为故事的展开提供了充足的理由——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有脱离常规的欲望,韩燕来也不例外。因此,那个喧闹的忙碌的上海圣诞之夜,命运给韩燕来提供了契机,他遇上了大王、二王和三王。当然,最初的相遇只是一场普通的劫车事件,那三个与韩燕来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坐上了他的车,并且劫持了他。故事由此开始。
在经历短暂的恐慌之后,韩燕来脱胎换骨,成了毛豆。他数次放弃了可以报警、逃脱的机会,反而匪夷所思地在劫匪卖了桑塔纳之后怀揣分得的卖车款,跟着他们踏上了“游历”之路,并一起经历了再劫车和杀人,最后躲到了大王老家一处深山里废弃的钨矿,直到被警方抓获。
在这样的“游历”中,毛豆获得了什么呢?除了速度和危险,更是自由,用王安忆的话说就是“天真的快乐”。这种快乐其实寄托了作家的某种怀念——在小说中,王安忆把它说成是源于农耕时代。而对于毛豆来说,那样的时代因为随着邻近都市的村庄被征用而一去不复返,工业文明的喧嚣热闹让毛豆们无所适从,生活开始进入了一种冰冷的秩序之中,常态生活将按规律进行下去,一切都可以预知,人的快乐已被赋予了条件。因此,当韩燕来遇上了大王们而成为毛豆,看似荒诞不经却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它契合了毛豆的欲望与天性。更重要的,在这样的获得中,毛豆还不可思议地成熟了起来,身体的,语言的,思想的,由一个习惯依附他人的女性化人物成长为一个具有男子气慨的人。
毛豆遇到了大王们,他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凭空提起,让他悬空,与正常的生活脱离,进入一种失重状态。“悬虚中显现”,王安忆在小说的后记中这样说,她说的是写作小说这件事,但我觉得,她说的就是毛豆,甚至是大王们。对于毛豆他们来说,悬虚中显现的是风吹过后的沙,是事实与人性的真相。而对于作家来说,悬虚中显现的,则是一种充满深情的人文关怀,一种挽留与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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