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条山垂钓
这是个月圆之夜,难得的又一个元宵夜。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意外地的发现一个少女提着点着蜡烛的灯笼,那种暖暖亮亮的感觉让一种儿时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大年三十晚上,家中的我们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围在母亲的身边。从哥哥开始,每个人的新外衣都领到手。记得大年初一的早上起来,我的新袜子不见了,翻席掂被愣是找不见,后来在炕洞里找着,原来是老鼠给啃烂叼走了,伤心之余耷拉着脸穿上旧袜子。但是恼气一时半会就被新年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震得一干二净了。在奶奶的风箱声中,满锅的猪肉饺子熟了,敬过祖先,开始新的一年的早饭了。堂屋门两边上角插着三舅从山上砍来的柏树枝,合着饺子的香气,一下子满院里春意盎然香气四溢。连父亲在院中用白灰圈画的麦囤谷囤这时是也格外地上眼。怀念奶奶坐在灶前拉风箱的样子,还有从手巾幅中给我们兄妹的压岁钱。
走姑家串舅家得过了初五,口袋里也有了几张弄得展展的毛毛票和数枚钢镚,连走路都是飘的感觉,一路小跑地颠回家。晚上睡觉也是紧紧地攒在手中,要不就压在枕头下,兄弟姊妹敢动或者敢瞄,也要嚷嚷几声。
这时的集市上全是灯笼,有绿莹莹的西瓜灯,有红艳艳的莲花灯,还有火蛋灯(是孩子周岁那年姥姥必送的,说是舅家的灯笼姑家的虎头鞋)。哈哈不是有句老话叫:打灯笼照舅吗!还有就是一毛钱十条的花花笑(一种孩子手拿的烟花),一毛一个的蹩蹩鸡(点燃后满地跑的烟火),油绿小巧的竹竿蛇……跟在大人的后面,眼睛瞄着,痒痒的。大人不买,我们是不敢吱声的。已故的大舅是个巧手,心眼多,是个自做自卖小玩意的商贩。也许是孩子多,生活苦的缘故。大舅在我的记忆中,每逢赶集的时候总是脖子上挎个布口袋,里面有大妗塞的冷馒头,总是在买卖少的时候,龟裂的手拿着干裂的馒头就着冷水吃两口。看见大舅,我就会呆在一旁,傻看着大舅手中的东西,大舅总会给我一个有点瑕疵的玩意,就这我也心满意足了。大舅做的灯笼各式各样。有西瓜灯,莲花灯,火蛋灯,十二生肖灯。颜色鲜亮,大红大绿那种,现在想起,那种喜庆劲是现在的灯笼所不能比拟的。大舅做的竹竿蛇,油绿的竹子一节一节用铁丝接起来,前面再做个蛇头,手一动,像一条青蛇在手中抖动,引逗旁边的男孩子心又怯又痒。现在的日子好多了,可是大舅他老人家却不在了,照大表哥说的,大舅是无福的人,大妗子也是,哎,子欲养亲不在。
花花硝之类的烟花,农村家长多少都会做点。记得父亲总会在这时烧点木炭,然后捣碎捏面,再配上尿素或者硝铵,用我们剩下的旧作业本子或向别人讨求的报纸撕开一张一一条来,将配料用纸卷成条,并且将口封严。蹩蹩鸡和灯笼是大舅送的。这样元宵节就可以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抬头大步地玩去了。
打灯笼必须是十四晚的。那时的农村可没路灯,土巷里一到天黑,那叫一个美。家家户户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猛不丁地滚出一个红红的绣球,后面必是有个咧嘴的小家伙。穿着过完年妈妈洗过的衣裳,脚穿一双手纳鞋。小囡囡是红俊一身,男孩子是海蓝或军绿一身。半支小红蜡烛点的灯笼亮亮堂堂的,用一或是棉花杆或者细竹竿打着灯笼,三五成群地小心穿巷而过。理着小平头的男孩子手里拿着花花笑使劲地抡得圆圆的,好在当时的我们穿的都是棉布做的衣裳,也不怕火星什么的,兹兹作响,吓得女孩子们溜着墙角走,惹得他们肆无忌惮的大笑。就着,还得提防他们放的蹩蹩鸡,那玩意可是不长眼睛,专往胆小的我脚下窜。满巷子里的星星点灯,满巷子里的活蹦乱跳,满巷子里的年味还浓。孩子们都聚集在巷口那个高高的秋千架下,红红的灯笼也是一个搭建的另类星光大道。
村口的老榆树不见了,村中的池泊不见了,只留乡音在耳旁。今年的十五我没有回老家,老家放烟花的地方应该还在村西的送子娘娘庙前吧。乡民们自发的锣鼓队也一定在助兴,烟花的耀眼一定让瘪嘴的老奶奶眯起眼。
[Ok3w_NextPage]麦收“八十三场雨”。记起那时的父亲有时也会赶上正月里浇麦子。白天,我会跨着自行车(呵呵,还不大会骑车),拿着用妈妈的笼布包好的自家炸的麻花给父亲送饭。到了地头,贪玩的我会蹲下撩着水来玩。天还是料峭,但是春的气息也来临。渠中的水冒着热气,在地头拐弯处打着旋呢。不时有冒尖的小草偷偷地张望着,用手撩点水淋在麦苗上,快快地长吧。
十五这天一定是和巷中的大姐大哥一起去清华看闹红火。个子低,仰头看那踩高跷的人,怎么走得那般的随意呢。只是也好奇,高跷上个小孩子,你浓墨重彩应该高兴才对,没有理由哭啊。跑旱船的是个丑儿,垫着个大肚子,头上绑着白手巾,鼻梁上点块白,不时地努嘴向群众做个鬼脸,让我们这些孩子笑得合不拢嘴。懒媳妇拉轱辘,一个厉害的婆婆角色在后面扬起鞭子赶着,就着她还赖着不动弹,非得给她吃上麻花才扭捏上路。( 管理资源吧阅读
随着闹热闹的人来到扁鹊庙前,因为生性胆小,我不敢进去。进去的人要么手拿纸做的鲜花,要么就是手擎香烛,要不就是双手恭送红红的自作的大袍子,据说都是去还愿祈福的。多年后我才去了扁鹊庙,里面香烟缭绕,诸位神灵绕坐扁鹊跟前,还有人在上香跪拜。
还有就是看邻村王村的狮子上杆。几个被人称为是二杆子的彪悍愣汉子,穿着狮衣,带着狮头,摇头晃尾,矫健麻利地在上下爬杆,为的是爬上干顶摘去那高高在杆上头的红绣球,搏个好彩头。我总是提着口气看完这个惊险的热闹,周围的叫好声,呐喊声让擂鼓的师傅鼓槌敲得更快更紧了。
十五的这天是要吃元宵的。不是像现在的白白的黏糊糊的汤圆。儿时妈妈炸的红薯面元宵,放在锅里一蒸,出笼,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再撒上一把白糖,咬一口,甜到心中,香到永远。奶奶的黍子面撒子,装到口袋里,和伙伴们玩抓骨头时,时不时地往嘴里一扔,咯嘣咯嘣,全当是胜利的号角声。
十六的夜,老人传下来,今晚是要烧灯的。虽然不大乐意,但是还是故意地磕倒让心爱的纸灯笼燃起来,只是可惜了我大舅的手艺了。
过罢十五就得开学了,看看寒假作业的角起了卷没有,有的话,赶紧压平弄展。琢磨着口袋里几洋钱够不够去买小卖铺那个眼馋许久的亮晶晶的电光绳(女孩子扎头发用的),还有那红红的发卡。只是妈妈的眉头又在打皱。父亲的说话声中含有几声叹息。
又是一年春来到,想起儿时的过年。
一种心酸一种自豪在心间。